说起我家与桥的渊源,那就得追溯到我的爷爷——新中国第一代大桥人。小时候,我常听爷爷说:我是做技术工作的,跟数据打交道,一定要敬畏质量,坚守底线!
1955年爷爷参与修建武汉长江大桥,那时候修建长江大桥是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梦想,作为长江上的第一座桥,必须确保百年品质。当时任潜水师的爷爷在一次检查时发现,引桥有个桥墩偏离设计1.7厘米。爷爷立刻上报,施工方决定:马上停工,将这个墩子炸掉重修!第一代建桥人严谨的工作作风,使武汉长江大桥成为一个传奇,通车61年,历经了4次特大洪水、88次轮船碰撞,至今坚如磐石。
我的父亲名叫张建桥, 是一名桥梁工程师。父亲是爷爷参建南京长江大桥时出生的,爷爷希望他继续为新中国的桥梁事业做贡献,所以取名“建桥”。太原的南中环桥就是父亲他们在2008年修建的。
2013年,带着爷爷一生对桥梁事业的挚爱和父亲曾经修建南中环桥时难忘的回忆,我也踏上了太原这片土地。
来到太原之后,我作为骨干参与修建了世界首座对称五拱反对称五跨非对称斜拉索桥——北中环桥和太原首座独塔空间扭索面斜拉桥——摄乐桥。这两座桥施工难度非常高,我们3800多名建设者实施24小时轮班作业,经过两百多个昼夜,北中环桥和摄乐桥当年竣工通车,创造了国内同类型桥梁施工最快的纪录。
施工难度大,工期紧,质量却不能打折扣。在一次拱桥施工时,我发现有一个定位架预埋件偏差5毫米,而这5毫米正好是满足设计误差要求的。要知道,定位架是控制整个钢拱轴线的源头,而钢拱关系到整座大桥的受力和安全,十分关键。这就好比手电筒照向远方一样,源头晃动一下,远方的光线会偏离一大截。
正值盛夏,酷热难挨。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要求工人重调。作业队长当时就急眼了,冲上来说:“已经符合设计要求了,为什么还要重调?这么热的天,我们已经辛苦好几天了,你知不知道!”等他冷静下来,我耐心解释说:我们修的是世界级桥梁,将来上面承载的是来往通行的无数车辆,那里面是无数家庭和生命啊,所以我们必须保证百年品质。今天我也不走了,我和大家一起调!烈日下,我们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最终实现了定位架安装零误差。
工作上零误差,但对家庭却差太多。2013年刚到太原那年,父亲查出鼻咽癌,必须立即放化疗。那时,为了确保北中环桥项目的工作能快速推进,我只能坚守现场,没能回家陪伴父亲放化疗过一次。父亲也总在电话里说,我没事,别耽误了工作。
2014年10月,女儿出生,我匆匆回家两天,又返回工作岗位,想孩子了,只能通过视频看一会。2016年1月,父亲去世的噩耗突然传来,当时我正忙碌在两桥施工现场,含泪把工作交接好赶回家。没能见父亲最后一面成为我终生的遗憾。擦干眼泪,我赶回工地。因为我是大桥人,建桥事业的接力棒已经传到了我的手中,我不仅要把这一棒跑好,还要跑得更精彩。
现在,我们为第二届全国青年运动会承建的十号线桥和迎宾桥已拔地而起,屹立在汾河之上。闲暇时,落日下,我会坐在工地上,静静欣赏不远处父亲和自己的作品,一个一个地数,南中环桥、北中环桥、摄乐桥、十号线桥、迎宾桥,太原真美呀,一条汾河21座桥一直美到北!
爷爷、父亲和我,三代大桥人以及像我们一样千千万万的建设者的接力奋斗,撑起了一座座奔向未来的彩虹桥,用热爱、赤诚和坚守,陪伴我们的祖国一起成长!